第1章 血夜惊变
咸康二十三年夏末，暴雨如注。镇远大将军府的青石板路上，血水混着雨水在砖缝间蜿蜒，像一条扭曲的赤练蛇，爬过雕花门楣，漫过鎏金兽首，最终渗入刻着 "忠勇传家" 的匾额。
十五岁的苏瑶蜷缩在柴房的草垛里，指节几乎掐进掌心。透过半开的门缝，她看见父亲苏明远被铁链锁着跪在庭院中央，玄色衣袍浸透鲜血，腰间象征北疆军权的白虎令牌己被扯下，在积水里泛着冷光。三十步外，母亲扶着廊柱踉跄站起，鬓边的翡翠步摇碎成数段，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数道血痕。
"通敌叛国，证据确凿。" 为首的金吾卫指挥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，"苏明远，你还有何话说？"
父亲抬起头，额角的伤口还在滴血，却扯出一丝笑："北疆防线图在我书房暗格，待新帅接过虎符，自会明白某家忠心......" 话未说完，腰间突然被踹了一脚，整个人重重摔在水里。
苏瑶咬住下唇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认得那个踹父亲的人 —— 丞相府的贴身侍卫赵虎，三日前还曾笑着给她递过桂花糖。原来所有的亲切都是伪装，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。
"将军！" 老管家周伯突然从角门冲出来，手里还握着半把断刀。他是跟着父亲征战多年的老兵，腿上的旧伤让他跑起来有些颠簸，却硬是在官兵的刀光中劈开一条路，扑到父亲身边。
"周叔......" 苏瑶喉咙发紧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她看见周伯从怀里掏出什么，迅速塞进父亲手中，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父亲身上。下一刻，刀光闪过，周伯的身体重重倒在父亲脚边，鲜血染红了父亲的衣襟。
"爹！" 苏瑶再也忍不住，尖叫着冲了出去。她只记得母亲曾说过，无论发生什么，都要躲在柴房里，可此刻看见父亲被人践踏，看见周伯为了保护父亲而死，她的理智彻底崩塌。
"小姐！"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，"回去！快回去！"
但己经来不及了。金吾卫指挥使冷冷地看着她，抬手示意："一并拿下。"
苏瑶转身就跑，雨幕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。她穿过花园，绕过假山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母亲的惊呼："阿瑶，小心！"
她本能地侧身，一把长剑擦着她的肩膀划过，在她的左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剧痛让她几乎跌倒，却听见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："苏明远！"
她回头，看见母亲正对着父亲露出微笑，然后猛地撞向廊柱上的雕花棱尖。鲜血飞溅在朱红色的柱子上，像一朵盛开的红梅。苏瑶只觉得眼前一黑，几乎站立不住。
"母亲！"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却被雨声淹没。父亲疯狂地挣扎着，想要爬向母亲的尸体，却被官兵狠狠按住。
"带走！" 金吾卫指挥使不耐烦地挥手，"大帅还等着复命。"
苏瑶被抓住手腕，剧痛让她清醒过来。她看见父亲被拖向囚车，看见母亲的尸体无人收殓，看见周伯的尸体还趴在地上，眼睛睁睁地望着她。泪水模糊了视线，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睡前给她讲的故事，想起父亲教她练剑时的谆谆教导，想起这个家曾经的温暖。
不，不能就这样放弃。她想起周伯塞进父亲手中的东西，想起父亲说的书房暗格，或许那里有能证明他们清白的证据。
趁着官兵不备，她猛地咬向抓住她的那只手，在对方痛呼松手的瞬间，转身冲进雨幕。她知道书房的位置，知道暗格的机关，只要能拿到防线图，就能证明父亲的清白。
但还没跑到书房，就听见身后传来喊杀声。她回头，看见一群官兵正举着刀追来，为首的正是赵虎。
"小贱人，看你往哪跑！" 赵虎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，"丞相说了，留你全尸。"
苏瑶拼命奔跑，突然脚下一滑，摔倒在青石板路上。她的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，低头看见母亲送给她的帕子掉在地上，上面绣着的 "苏" 字己经被血水染红。
追兵越来越近，她绝望地闭上眼睛。就在这时，一道黑影突然从树上跃下，手中的长剑闪过寒光，两名官兵惨叫着倒地。
"小姐，跟我来！" 是父亲的亲卫李叔，他身上也带着伤，却硬是在官兵的包围中为她开出一条路。
苏瑶跟着李叔跑向后门，却在转角处看见更多的官兵。李叔突然转身，将她推向旁边的狗洞："从这里出去，往西走，去找沈阁老......" 话未说完，他的身体就被数把长剑刺穿。
苏瑶咬着牙，从狗洞爬了出去。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，雨水冲刷着墙面，她听见身后官兵的喊叫声越来越近。她不敢停留，拖着受伤的手臂拼命奔跑，首到脚下一滑，跌入山涧。
水流湍急，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。她看见自己的帕子被水流冲走，上面的 "苏" 字渐渐模糊，就像她曾经的生活，再也回不去了。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，她知道那里会留下一道疤痕，就像她心中的伤痕，永远无法愈合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被水流冲到岸边。暴雨仍在继续，她挣扎着站起来，望向远处被火光映红的将军府。那里曾经是她的家，现在却成了一片废墟。
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，这是母亲在她十岁时送给她的，上面刻着苏家的族纹。她记得母亲说过，无论发生什么，都要保护好这块玉佩。现在，她知道，这块玉佩将是她复仇的唯一信物。
站起身，她望向京城的方向。那里有陷害她全家的丞相赵崇，有冷漠无情的皇帝，有她需要寻找的沈阁老。她知道，前方的路会很艰难，但她不能放弃，不能让父母和周伯、李叔的血白流。
暴雨中，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。没有人知道，镇远大将军府的千金苏瑶己经死了，从今天起，她将是为复仇而生的灵玉，带着满身伤痕，踏上一条充满血与火的道路。
而这一晚的血雨，将永远刻在她的记忆中，成为她人生的转折点。从此，她的世界里只有两个字：复仇。
